同志加兄弟
——懷建邦
文/王克迅
2005年初夏,我回到闊別余年的故鄉(xiāng)諸城,第一愿望就是去吊唁看望我的老戰(zhàn)友——“同志加兄弟”苗建邦同志。建邦離開我們已三十年了,天人相隔,生死茫茫,但無時不在思念中。在市殯儀館,我撫摩著他的骨灰盒,瞻望著他的遺容,老淚縱橫,不能自已,往事件件,涌上心頭。
我與建邦是1947年相識的。這年春天,我從諸城城東區(qū)副區(qū)長崗位上調(diào)到縣委宣傳部工作,建邦也從昌城區(qū)調(diào)到縣委工作組。當時我們只有二十歲上下(記得肩膀逼我小兩三歲),縣委機關還有幾位與我們年紀相仿的同志,被稱為“縣委的一幫小孩”。在這幫小孩中,我倆的交往最多,關系最好。
1947年工作任務非常繁重,土改復查,支前,動員參軍,鎮(zhèn)反和組織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等等,一個運動接著一個運動。我整天忙于編輯《諸城通訊》,建邦一直在基層搞點,見面的機會不多,但每逢他到縣上開會或匯報工作時,我們總是找機會敘談。我清楚地記得,我們多次在縣委駐地路家道口村北的小蘋果園里漫步交談的情景。兩個年輕人,一起談工作,談學習,也談生活,更多的是談理想,談未來。當談到各自的身世時,他說,他是貧民的兒子,幾代受地主老財?shù)膭兿鲏浩龋h領導革命,實行土地改革,才得到翻身解放。我則介紹,我是革命烈士的兒子,父親1936年參加革命,在黨領導下堅持抗戰(zhàn)八年,積勞成疾,以身殉國。那時我們都是入黨不久的新黨員,能在縣委機關工作,對黨的培養(yǎng)和關懷無限感激。我們互相鼓勵,互表決心,一定不辜負黨的信任,忠于黨,忠于人民,繼承先烈遺志,堅持革命,革命到底,經(jīng)得起各種考驗,尤其是要經(jīng)得起戰(zhàn)爭的考驗。
1947年秋,國民黨反動派以其二十個旅的兵力(另有數(shù)萬土頑“還鄉(xiāng)團”等反動地主武裝),組成膠東兵團,發(fā)動所謂“九月攻勢”,戰(zhàn)火直逼諸城。
建國后,建邦長時間在區(qū)里擔任一把手,當時他才二十歲出頭。至今城西區(qū)呂標、譚家莊、七吉一帶的群眾,仍然記得他們年輕的“苗指導員”,身穿一件粗布衫衣,頭戴一頂六角葦笠,挎一支二把匣子槍,騎一輛“大國防”,終日奔波于各村的情景。人們稱贊他心地善良,態(tài)度和藹,生活簡樸,作風扎實,經(jīng)常坐在貧下中農(nóng)的炕頭上,問寒問暖,同群眾談心,為群眾排憂解難。他立場堅定,愛憎分明,斗爭堅決。在土地改革中,認真執(zhí)行黨的政策,緊緊依靠貧下中農(nóng),同地主惡霸斗爭。人們牢記,在反奸訴苦運動中,在譚家莊河灘上開公審大會,他站在桌子上,主持宣布槍斃西呂標惡霸張松山等罪大惡極的反革命分子,人心大快,感謝共產(chǎn)黨為民除害,贊揚“苗政指”有水平,有氣魄。
1950年秋,我因咯血到時駐膠縣的濱北療養(yǎng)院,不久,建邦也因肺部疾患來院診治。我倆一起住在一處空閑的小獨院里,三間房,一明兩暗,我住在東間,他住在西間,朝夕相處近兩個月。院方認為,我們有患肺結(jié)核的嫌疑,處于半隔離狀態(tài)。那時,治療肺結(jié)核尚無特效藥,人們談之色變,就像現(xiàn)在怕癌癥一樣。我倆同病相憐,互相安慰,相互鼓勵,積極配合治療。每天堅持到郊外散步,到城頭呼吸新鮮空氣,一起學習,讀報,海闊天空地聊天,有時也開開玩笑,打打鬧鬧。建邦為人非常謙虛,有點內(nèi)向,甚至有些靦腆有時見人還會臉紅,特別是見到不熟識的女同志,為此,有的女病友故意地取笑他。他面目姣好,舉止文靜,我曾開玩笑說:你應該當個女孩子,該不是投錯胎了吧?他紅紅臉,吃吃地笑了。當時物資供應比較緊張,病中所需營養(yǎng)跟不上。記得我母親派我弟弟從故鄉(xiāng)送來兩只母雞和一部分雞蛋,我們便自己動手,殺雞、煮蛋,分而食之,共同感受母親的溫馨。年底前,我先出院,回到地委宣傳部,不久,他也出院回諸城。后來,我們多次回憶起這段“患難之交”,沉浸在濃濃的友誼中。
“文化大革命”后期,鄧小平同志復出,經(jīng)過整頓,全國的混亂局面有所好轉(zhuǎn)。1974年初冬,我奉調(diào)參加了省委派駐昌濰地區(qū)工作組,貫徹落實中央關于“全面整頓”的26號文件,期間,我多次到諸城,差不多每次都同建邦會面。老友劫后重逢,有多少知心話要說啊!記得有一晚上,在他住處的炕頭上(那是他住在后營巷一個小院里),我們有一次長談,談當時的形式,談“文革”中互相的遭遇。當談到許多老同志仍然沒得到“解放”時,為之嘆息,鳴不平;當談到有的老戰(zhàn)友被迫害致死時,相互掩面而泣。他作為基層單位的主要領導人,“文革”中受沖擊很厲害,身心都受到摧殘,但他對黨始終未喪失信心,對自己的遭遇處之泰然,一再說:“連國家主席都遭難了,何況我們呢!”
建邦同志曾擔任過縣委組織部副部長。他公道,正派,認真執(zhí)行黨的政策,愛護干部,關心黨的基層組織建設,是一位合格稱職的黨務工作者。記得有一次我出差到諸城,去烈士陵園憑吊,在烈士英名錄上,未發(fā)現(xiàn)同我一起在城東區(qū)工作過,1947年犧牲在敵人刺刀下的辛公修通知的名字。我同建邦談起此事,他說,按照規(guī)定,烈士分別由所在原籍縣市管理,老辛是日照縣人,可能原籍有他的檔案吧?盡管如此,建邦仍不放心,立即派兩名干部奔赴日照查詢,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因戰(zhàn)爭年代信息阻滯,辛公修同志的烈士待遇竟被漏掉了。建邦親自向日照縣委組織部提供證明,將公修同志的英名連同他畫像,一起安放于烈士紀念堂。
文化大革命后期,諸城市郝戈莊公社賈戈莊村一位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入黨,曾任過縣農(nóng)救會不脫產(chǎn)的副會長的老支部書記寫信給我,說他在文革中被開除黨籍,因派性作怪一直沒得到改正。我想有關方面反映情況,但也遲遲得不到解決。后來我寫信給建邦,在他直接過問下,問題很快得到解決。2003年這位90高齡的老黨員病危彌留之際,仍眼含熱淚,念念不忘黨的關懷。
“有的人死了,他還活著”,正像我國杰出詩人臧克家在著名詩篇《有的人》中的所寫的,英年早逝的建邦同志,將永遠活在鄉(xiāng)親們的心里。人們不會忘記這位對敵斗爭堅定勇敢的青年共產(chǎn)黨員;不會忘記這位心里裝著群眾,密切聯(lián)系群眾,扎扎實實為人民服務的年輕區(qū)委書記;不會忘記這位公道正派,具有堅強黨性的黨務工作者;不會忘記這位對黨忠誠,為革命勤勤懇懇,奮斗終生的好黨員,好干部!
可以告慰建邦同志的是:他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的黨和人民的事業(yè),正如日中天,昌盛繁榮,從勝利走向勝利。還可以告慰的是,他的子女們,都能繼承父志,在各自崗位上,努力工作,不斷前進,事業(yè)有成。建邦,你應當含笑九泉了,我的好同志,好兄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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