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
作為安陽縣人無論生活在市區(qū)還是農(nóng)村,水冶,這個全縣最大的經(jīng)濟發(fā)達區(qū)和中原名鎮(zhèn),恐怕去水冶都是常事。但在我的大半生中印象最深的卻只有三次。第一次是1967年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年,現(xiàn)在的年輕人對文化革命除了從網(wǎng)上、資料上、圖書中了解一知半解外,基本沒有什么印象。而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,特別是對老三屆的高、初中畢業(yè)生來說,那種青春的神圣、狂熱甚至荒唐是后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。
當時河南省文化革命陣營已分成了兩大派:公安派和二七派。公安派是正統(tǒng),二七派開始是少數(shù)派后來逐漸發(fā)展壯大。1967年夏天,縣一中二七兵團的同學們晚飯后要到水冶去參加辯論,那是毛主席給我們的“四大”權利,即大字報、大鳴、大放、大辯論?僧斘覀冏叩礁烦菚r被那里的公安派給攔住了,阜城當時有全省知名的民兵營,戰(zhàn)斗力極強。究竟咋個強法我不知道,但他們對我們確實是很強的,幾乎全民皆兵來對付我們這二十多個學生,強行拉進村里十幾個人圍住一兩個學生說是辯論其實就是起哄。農(nóng)民對文化革命的局勢根本就不懂 ,只要我們一張嘴他們就齊聲喊:“臭了,臭了。”既不讓我們?nèi)ニ币膊蛔屛覀兓貙W校。其實就是圍攻并限制人身自由。整整鬧了一夜 ,第二天早上8180的解放軍才去給解了圍 。
但也有個別有水平的人,那個人就是民兵營長,村支書來鳳華。他和幾個看似村干部模樣的人圍攻了一名女學生,那個女學生就是我。一夜的辯論沒有一句不文明的話,我們都在為各自的派別唇槍舌劍的辯論了一夜。天放明的時候我們都精疲力竭,我說河南二七一定會勝,中央會支持二七的,他說中央會支持公安的。我說:“支持了公安我再來阜城 向貧下中農(nóng)道歉,我叫張尚蘭。”他說:“如果支持了二七我到縣一中向你們道歉,我叫來鳳華。”
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,圍攻后的第三天,中央對河南省文革問題真的就表態(tài)了,認定“二七公社”是真正的革命造反派組織。當時那個高興啊,我們都到安陽縣委去革命了。一天,一位同學對我說有人找,我一看原來是來鳳華。他見了我握住我的手說:“紅衛(wèi)兵小將,你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啊,我算服了你了,并通過你代表我向一中的二七戰(zhàn)士表示道歉 。”其實我哪有什么先見之明啊,只是當時口干舌燥 想盡快脫身 隨口說的 ,也是被來鳳華逼到了墻角 。
90年代初,來鳳華同志已經(jīng)是安陽縣躍進渠管理局副局長了,一次我到躍進渠采訪,他就是被采訪對象之一。中午吃飯時 我們提到當年辯論的事兒,在場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兒,還起哄說為了不打不相識干一杯。我本來是不喝酒的,但為了我和水冶人共同的執(zhí)著和相互包容而一干而盡。
作者:張尚蘭,1980年發(fā)表短篇小說《接老伴》。1990年加入河南省作家協(xié)會。先后在《農(nóng)民日報》《中國青年報》《河南日報》《莽原》等紙媒發(fā)表小說、散文、報告文學等三百余篇,并多次獲獎。1994年任安陽縣文聯(lián)副主席并主持工作。1997年出版小說散文集《金秋》,2003年出版長篇小說《蛻》。